北京作家对“深入生活”创作真谛的新思考:认识生活

来源:小九足球直播下载    发布时间:2023-12-20 01:46:35

  关注多姿多彩的真实的生活,将写作根脉真正深扎进广袤的乡村、城市和军营,不断思考、创作、回应社会现实提出的种种问题,北京作家用扎实写作和厚重之作做出了生动回答。

  “跑村”“泡村”,这是作家乔叶谈及写作长篇小说《宝水》时经常提到的两个词。近来,当《宝水》频频进入国内好书榜,不断赢得文坛广泛好评的时候,这两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词语,开始变得闪闪发光。

  “70后”代表作家乔叶是北京作协副主席,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,《宝水》是她的长篇突围之作。这部长篇小说生动地呈现了中国乡村正在发生的巨变,四个章节如同一幅长卷,在四时节序中将当下的乡村生活娓娓道来。

  “深入生活对我而言是必要的功课,有的作家可以凭空想象,但我需要活泼泼、鲜灵灵的东西把我打动。”谈及《宝水》写作的缘起,乔叶不禁回忆起河南信阳郝堂村给她带来的触动。2014年她走访了美丽乡村郝堂村,生机勃勃的乡村景象,让她很快写下了一些散文。后来她又去过多次,发现新农村的巨变蕴含在点点滴滴的变化中,藏在人性、人情、道德的微妙变化中,引发了她浓厚的写作兴致。除了写散文,乔叶还曾经试图写过小说,甚至写下二三十万字搭起了结构,但事与愿违的是,小说写作并未获得满意的进展。“我琢磨了很久,为什么去了那么多次郝堂村,小说却进展不下去,根本的原因是这些生活素材对于小说这个文体而言还是硬的,还没有融入到小说的骨肉中,我还没养好它。”

  为了接近想要的写作状态,乔叶开始了“跑村”,她的足迹遍及江西、贵州、浙江、甘肃的农村。在浙江萧山乡村她看到人流量分析和限流预警,当日的,当月的,全年的都有。她深深地感慨道:“行走在这些村庄中,只要有足够的耐心,就能从无数细节中触摸到一个村庄兴衰嬗变的简史。”

  若想真正深入到乡村的肌理中,深入到世道人心中,乔叶知道,仅仅是“跑”还不够,她于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故乡——豫北的焦作乡村。她选择浅山区的大南坡村和深山区的一斗水村。尤其是一斗水村,位于河南与山西交界处,相对封闭,传统形态保持完整,新的事物也已悄然进入。“这正是我所喜爱的能进入文学文本里的独特状态。”乔叶说。

  “泡”在村里的日子,乔叶总是把自己装作一个无所事事的人,她不愿意让别人明白她是个作家。在她看来,自己显示出职业姿态,对方就会有动作和话语的变形,那些隐藏、私密的,甚至是村民家庭很内部的东西犹如砌起看不见的墙,与自己隔绝开来。乔叶说:“我需要村民把戒心和警惕心降到最低。”于是,她尽力避免使得自己成为一个纯粹消费的客人,到村民家她会带礼物,当作是走亲戚。若有朋友介绍,就会更亲近一层。中国的人情世故规律在作家写作这里也同样适用。

  乔叶一次次奔向这些村落,她住在村民家里,吃他们的农家饭,听他们说自家事。柴米油盐,鸡零狗碎,各种声息。客人多的时候,她甚至帮着招呼客人,暂时当一下服务员,没什么客人时就和店主聊聊天。去的多了,店主的话开始变密了,他们敞开心扉讲述各种内情,讲述形形的外来客到来后发生的丰富故事,比如有时会碰到不地道的客人跑单,有的客人会假装称兄道弟,其实是为了不买单。乔叶说:“这些讲述在我这里都是特别生动的,这一些细节就是小说的血肉。”

  “好的写作者不是录音机,而是,要镶嵌到他们内部,听他们讲了一些什么,要听到他们内心的话语,写出他们的心事。”乔叶说,说到底,写作就是在写心事。心事中一定有故事,故事中不一定有心事。心事是核心,是中心,也是重心。所以在写新乡村的故事时,她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,尽量认真地、详尽地倾听村庄内部的心事,然后将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在小说里进行诚实和全面的表达。

  鲁迅文学奖得主、北京作家石一枫最新长篇小说《逍遥仙》,新近刊载在《十月》杂志上,这部作品探讨了孩子的教育和升学问题,家长之间的比较和竞争,以及各种当下时髦的话题和新兴行业,如直播和短视频。作品刚问世,就引发文坛热切关注。

  写北漂女孩、写警察、写工人、写电竞高手、写胡同青年、写高科技人才……石一枫的每一部作品一定是崭新的,他从不重复自己,他不断挑战新的题材,新的人物,他有一个不断清晰的目标:真正深入城市的肌理,书写北京的生活史。石一枫说,所谓深入生活,不在于去多远的地方,多少见的地方,看多么奇怪的行业和人的生活状态,作家真走心了,身边最日常的生活,就能成为可贵的创作资源。

  石一枫在海淀区生活多年,他曾住在五棵松一带的部队大院,也曾在北京大学校园里度过大学时光,《逍遥仙》的故事发生地也在海淀区中关村,“但这个题材是一个新发现,近年来才闯入我的视野里。”石一枫说。

  石一枫的儿子在中关村一所小学上学,他这些年成为了中关村居民,接送孩子的过程中,一个陌生的世界向他徐徐展开。每天响彻耳边的只言片语,还有众人熟悉的场景,在石一枫这里却变成了珍贵的写作资源。他展开了一场具有社会意义的观察、研究,在石一枫看来,中关村地区学区房扎堆,既是财富、知识、智慧高度集中的地方,也是多年前非常乡土的地方。“这里有回迁人群、有高知人群,他们的孩子同在一个学校上学,如何融合在一起,发生啥矛盾,这些都让我有探究、研究的兴趣。”事实上,在石一枫看来,所谓深入生活,更多是从自己的生活里有新发现、新观察,从生活里吸取滋养,这样才会使小说写得不“隔”,才能不断拓宽写作题材。

  如何从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发掘源源不断的写作资源?石一枫总结道,深入生活分几种形式,一种是研究和自己不一样的人,拓宽生活知识面;另一种是从自己的生活里找出以前未曾发现的点,“《入魂枪》写的电竞高手与我关系不大,但我把它当成一门学问来做,研究电竞人群,网络成瘾者,电竞运动员,研究这样的领域的门道、发展的新趋势,深挖这里面的哲学。”当然,还有最后一种“深入生活”,则是在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中,发现一些新的素材,像《逍遥仙》正是这一类。

  “在我看来,跑多少地方,采访多少人,有时候还是虚的。关键是要走心,对普通中国人的日常生活,有研究和表现的激情和兴趣,能从中找出乐趣来。”石一枫说,要像操心自己的事儿一样,操心别人的事儿,这是作家的基本素质、基本素养。“作家最忌讳的就是自恋,不要以自己为中心,而是要把心放在别人身上,对别人的生活有激情,去研究别人的生活。”石一枫说。

  深入社会生活内部,保持研究的姿态,对于石一枫而言,这甚至是如同写作信仰般的存在。在他的眼中,文学写作的研究状态和学院研究有不一样的地方,学院研究往往做的是案头研究,真实的生活研究则是在“没有道理”中找出“道理”来。“真实的生活只有现象,这个现象到底是怎么来的,有没有它的原因。假如这个原因是合情合理的,很荒诞的事情也变得不荒诞;假如这个原因是不合情不合理的,不荒诞的事情在研究后往往会发现很荒诞。”石一枫直言,因此要关注大量的真实的生活,要和时代同步,要在生活里找出新发现和新观点。这个发现和观点,不是前人提出来的,前人提出来的在文学里就没有价值的。

  石一枫眼下正在回龙观做调查研究,老舍文学院在回龙观为他找到一处创作点,“我可以待在租的房子里,有地儿做饭,有地儿歇着,我就当一个普通人。”石一枫的回龙观研究刚刚开启,他说,回龙观完成了很大的跨越,从农业形态社会转变成高度发达的都市化社会状态,这样的一个过程会对人的命运产生冲击,这里面的人到底会经历什么,是他着力观察并为之着迷的地方。

  “生活无处不在,想深入生活确实要走心,要对生活有激情。有的人对自己的日子都不关心,都没什么激情,他对别人的日子能有什么激情。”石一枫说,他就是写真实的生活的,在哪个方面有兴趣点,就往哪个方向去研究。

  鲁迅文学奖得主、北京作家陶纯的长篇小说《仪仗兵》是2022年度北京作家协会签约扶持作品,今年8月将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。

  陶纯回忆这部作品的诞生,如同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。2016年春天,陶纯得到了一个走进三军仪仗队的大好机会。此后,前前后后两个月的时间,他几乎每天都和可爱的仪仗兵们接触,看资料、做采访,同一个食堂就餐;正课时间,士兵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,他有时就在操场边转来转去,近距离感受他们的一举一动。他每天早晨和傍晚都要围着操场散步,耳边久久回荡着歌声、口令声、脚步声、军号声;鼻端嗅到的是火热的、浓郁的、飞扬的、青春的气息……

  两个月下来,陶纯甚至感觉自己也成为了仪仗兵的一员,虽然无法上场,但与他们是心心相印、血脉相通的。这之前,虽然陶纯从军多年,但对仪仗兵的了解,和全国人民一样,仅限于《新闻联播》——广场上,外事活动时那几十秒的亮相——以及多少年一次的大阅兵的场面;但是从这之后,陶纯说,他甚至已成为作家里面最了解仪仗兵的那一个。

  回首那段日子,陶纯说:“在三军仪仗队体验生活的日子,每一天都能令我感动,经常眼眶湿润,情不能已。”大队先后几次组织座谈会为他提供素材。他先后采访了刘士胥、李本涛、韩捷、朱振华、李强、范建军、程锋、李金柱、张天龙、张洪杰、李晓武、程诚等数十位杰出的仪仗官兵。在各个中队,面前的那些士兵,在陶纯眼里,都是孩子,他们中的多数,比自己的女儿年龄还要小。可是他们吃过的苦,受过的累,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,更是令人想象不到的。“当时我就暗下决心,一定要写一部对得起他们的作品,否则良心不安。”陶纯说。

  陶纯线年春天。在陶纯看来,仪仗队的历史很漫长,延安时期就有了雏形,难以面面俱到,他打算撷取最具光彩的一段,从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写起——香港回归仪式上中国仪仗兵的精彩亮相,在主人公李振杰的心中,播下了当一名仪仗兵的种子,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起点。然后是浓墨重彩地书写1999年的“世纪大阅兵”,再到2009年国庆60周年阅兵,参加莫斯科红场阅兵等海外活动,最后写到2015年“9·3”大阅兵等。

  写作过程中,陶纯常常想起一部前些年影响很大的电视剧《士兵突击》。《士兵突击》是泥土般的厚实、坚韧,士兵脸上是泥水和油彩,各种武器齐开火,让人觉得酷、激烈。而他笔下的仪仗兵,是干净、纯粹、纯净、帅气、漂亮、明亮的;礼服一穿,阅兵场上一站,那眼神,那整齐划一的动作,传达的是中国士兵最具画面感的精气神,是汗水浇灌出的浪漫、洒脱、唯美、凝重、血性、担当、大气、辉煌。陶纯说,《士兵突击》的主题是“不抛弃不放弃”,是对弱者的拯救;而仪仗兵则是“永不服输,永远争第一”,是对强者的赞美。

  当盘点《仪仗兵》创作时,陶纯感慨道:“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源头活水。”他说,假如没有七年前的那一次深入生活,必然不会有这部《仪仗兵》。作家走出书斋,到火热的生活中去见识,去体察,去感悟,在当今时代,愈发显得重要。“由于资讯的蓬勃发达,读者通过新媒体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比作家所知道的少,这时候你再躲起来编造故事,拼凑文字,自以为高明,那么,有眼力的读者是不会买账的。”陶纯认为,只有深入到生活的底层,多接触地气,多呼吸新鲜空气,作品也许才会有鲜活的魅力,就像清晨草木上的露珠,闪耀着异样的光彩,你从它身边路过,不经意间目光便会被它吸引。

  《仪仗兵》不是纪实文学,而是一部长篇小说。它的很多细节、故事来自真实的生活,里面的很多人物都有原型。“这样的一部作品,完全靠编造肯定是做不到的。但把各式各样的真实人物,各种各样的故事、细节、素材,合理的整合、改造、串联、穿插、取舍、运用,考验着小说家的功力。”陶纯说。

  深入生活是一个始终回响在我们耳边的话题,并不在于它有多么深奥,而是因为它体现了我们所要倡导和追求的文学是真正的人民文学。

  那些受到人民欢迎的文学往往是作家深入生活的结果,如柳青、周立波当年都是把家搬到了农村,与农民一起生活和劳作,从而各自写出了《创业史》《山乡巨变》,这两部作品都成为了当代文学的经典作品。

  今天,我们再一次强调深入生活,是因为人民文学的意识在文学界不是那么强烈了,或者说,是因为整个社会对人民文学的需求更多了。这次《北京日报》采访的三位作家都是通过深入生活写出了新的作品,他们也给深入生活的话题提供了新的思考。比如深入生活不是说人到了就处理问题了,深入生活还需要认识生活。乔叶说她是“泡”在村里,她从村民们的言行中重新认识了乡村,她的《宝水》可以说是对乡村世界观的一次酣畅书写。又如,石一枫的写作告诉我们,作家首先要热爱生活,当你热爱生活,就会发现身边有着丰富的写作资源,都是关乎人民衣食住行的好题材。又如,陶纯的写作告诉我们,深入生活最佳的方式是让自己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。陶纯写仪仗兵,他参加仪仗兵的训练,虽然他不能作为一名正式的仪仗兵出场,但他与仪仗兵一起在训练场上流过汗。我相信,还会有更多的作家通过深入生活写出更多的“人民文学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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